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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終止「普粵之爭」的循環再用? 反對本土主義的語言政治

反對普通話豁免試爭議期間,浸會大學出現的反普通話標語。(網絡圖片)

教育局在2013年(!)上載的一篇討論粵語與漢語的關係的論文,〈淺論香港普通話教育的性質與發展〉(下稱〈淺論〉),最近成為了部分泛民人士的眾矢之的。論者指「淺談」提出香港人的母語是漢語、而不是粵語,是在貶抑後者,在推動「推普滅粵」。

「母語」/「母言」之別

〈淺論〉引用了李宇明所著的《論母語》。李文提出,「語」是語種,「言」是語種的地域變體。〈淺論〉因此認為,香港多數人的「母言」是粵語(更準確的說是廣州話,粵語也有各種地域變體),「母語」則是漢語。

明顯地,只有認為粵語和廣州話不是漢語的地域變體,兼而認為粵語和廣州話是獨立於漢語的語言,才可以否定這種分類。這種做法與現實無關,而是一種政治主張。同樣,將這種分類說成是「推普滅粵」,也與這種分類無甚關係,而是一種政治焦慮的反映。

在這種語境之下,部分泛民人士所謂的「粵語是香港的母語」,不過是他們對於「一國兩制」的理解:即香港理應是與「中國」平行的獨立政治實體的另一種說法;而「推普滅粵」說所反映的,就是作為獨立政治實體的香港「在文化上」「將被中國吞併」的另一種說法。

為何抗拒全國通用語

〈淺論〉指出,漢語擁有眾多方言,地域之間溝通存在隔閡。在社會發展的進程中,普通話成為了現代標準漢語,中國的共同語言。〈淺論〉接著提出一些在香港推廣普通話教育的建議,完全沒有以普通話取代粵語/廣州話的說法。

部分泛民人士對於「推普滅粵」投射的大力宣揚,恰好與他們對全面以英語授課的學校的存在的無感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不但沒有宣傳「推英滅粵」,而且在反對學習普通話的時候,往往指英語是比普通話更有用的「國際語言」。當然,在英語學校學習的香港華人學生,並沒有因此失去了使用廣州話的能力。排拒普通話和推崇英語,最後也不過是一種政治立場的反映。

換言之,將廣州話說成是獨立於漢語、與漢語並列的「香港母語」,將普通話與廣州話說成是你死我亡的敵對關係,贊成學習英語、反對學習普通話,說到底就是一種政治訴求:即使香港已經回歸中國20餘年,「港人」必須盡力將時鐘撥回1997年7月1日之前,繼續將普通話視為一種地位比英語低的「外語」(甚至是一種代表「低劣文化」的「匪語」),「捍衛」「粵語」(實則為廣州話)在香港的地位。

在這裏,香港廣州話從交流溝通的工具,變成了針對大陸的本土保護主義的「武器」。

「粵語是香港母語」的另一面:大陸新移民、少數族裔、土生土長底層

上述的部分泛民人士主張的「粵語母語」政治,除了是針對大陸的「文化抗共」之外,也是針對第一語言不是廣州話的群體的武器。眾所周知,香港底層人口的相當大部分,就是來自大陸各地區的新移民群體。獨尊廣州話、排斥普通話,事實上就是對大陸新移民、特別是貧窮的一部分(即學習廣州話資源較少的部分)的挑戰:你們若不能講廣州話,就將會被視為異類。

早前,泛民人士抨擊北京市驅逐沒有居留權的外來人民,自比為「低端人口」,以彰顯大陸當局和社會的野蠻。然而,大陸的大城市,即使存在著各種歧視外省人和「鄉下人」的本土沙文主義,也還未至於出現宣稱本地方言是「母語」、進而反對普通話教育(和推崇某種外語)的顯著群體。

「粵語母語」政治所展現的,實際上是一種極端反大陸的(含曾被「高等文明」殖民過的優越感)本土主義。本土主義與人類文明沒有關係,而是資本主義社會腐爛發臭,要諉過於「外來異類」的反文明病徵。

對於香港的少數族裔(特別是南亞裔居民)來說,排斥普通話教育,只能維持他們在香港(多數只會部分廣州話口語,而不能讀寫中文)的邊緣處境,對他們關上掌握全中國的通用語的路徑。

最後,「粵語母語」政治的最大受害群體,其實就是土生土長的、以廣州話為第一語言的香港底層人民。提倡「粵語母語」政治的輿論領袖們,大多深諳香港的主要經濟價值,在於連結大陸和國際市場,掌握普通話和英語,是客觀上的需要。然而,英國殖民時代遺留的教育制度,造成了這樣的一種情況:除了極少數「名校」培養出精通「兩文三語」的學生之外,大多數香港青年處於中英文水平偏低的處境。

2008年世界經濟危機爆發後,西方列強經濟走向長期停滯,大陸經濟維持中高速發展,大陸資本和人員大規模進入香港。在「守護一國兩制」的名義下,力求維護港英時代體制的泛民派,先後出現了「社運左翼」以及由此衍生的本土派和自決派。

在這些論者的宣傳下,香港廣大青年面對的困境,與世界資本主義的大衰退和高度依賴西方市場的香港經濟結構無關,也與殖民時代遺留的「揚英抑中」的教育等級制度無關,也當然與他們宣布要「守護」的香港資本主義制度及其「核心價值」(包括以英語為日常語言、守衛私有財產的司法界)無關。

香港普羅市民和青年面對的困境的根源,被說成是香港回歸中國的結果。由此產生的「語言/文化」政治,用最直白的語言說,就是:「操普通話的『強國人』搶走了你的學位、飯碗和住房。」解決的方法?就是全方位拒絕大陸的一切,最後通過選舉反共反大陸政客成為香港政府的首長,實現「我城自決」,為「香港人」「奪回香港」。

泛民激進派(含「左翼」和本土派、自決派)激賞的加泰羅尼亞本土主義,也展現了十分相似的邏輯。加泰獨派的領袖們是精通多國語言的大資本家,他們將子女送往「精英學校」與國際「上流」後裔交流,與國際資本做生意累積鉅富——他們一面配合歐盟帝國主義實行壓榨勞動人民的緊縮政策,一面對著他們強制優先學習加泰語的青年學生宣布:你們的一切不幸,出於本土被西班牙統治;操西班牙語的外勞奪去了你們的飯碗,西班牙剝奪了你們奪回本土的天賦人權,外國遊客奪去了你們的住房⋯⋯

本土主義「語言政治」的要害,在於畜養對「本土」(的老闆和政客)死心塌地的底層人民,讓他們恐懼、仇恨和排拒「外敵」,加強禁錮和壓迫他們自己的鎖鏈。

結語

香港青年學習掌握普通話,不會使他們失去使用廣州話的能力,還會有利於他們與大陸各地人民的交往,這對於促進勞苦大眾在全中國的聯合是必須的。憂慮自己前途的年輕人,應該看穿各種本土民粹宣傳的虛妄,提出這個真正符合民主和自身利益的要求:廢除香港的等級教育制度,推行真正普及和優質的「兩文三語」教育。

馬克思主義者主張所有民族和族裔的平等,包括語言政策。香港的少數族裔除了必須有獲得優質的「兩文三語」教育的公民權利之外,更應該有以本國語言為教學語言的各級教育機構、保障他們保存和發展自身文化的權利。

普及、優質和平等的教育,打破各民族各族裔之間的藩籬,促進自願的、民主的、互惠的融合,不可能在極少數人統治壓迫和剝削大多數人、統治者操弄各種矛盾(包括語言)讓多數窮苦人互相攻伐的資本主義制度之下實現。爭取語言平等和普及優質教育的鬥爭,必然是爭取工人政權和國際社會主義的鬥爭的一部分。

打倒排外民粹!所有人都應有獲得優質教育的權利!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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