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政治 大陸問題 港台民粹運動

不可理解的「血棉花」與可理解的新疆

帝國主義列強將自己過往和現在的殖民暴行投射到新疆,以人權的名義製造制裁中國的宣傳,正是為了在全中國實行他們曾經有過的殖民統治。(《國際》製圖。)

看到「新疆棉花」的爭議在網路掀起大浪,覺得這真是一場「理解」與「不可理解」的戰爭。

網上鋪天蓋地說,新疆棉是「血棉花」,是新疆維吾爾人被中共「強迫勞動」的產物;抵制禁用新疆棉花品牌的港台藝人被解讀為「為人民幣跪了」;支持中共治疆政策的大陸網民,則再一次成了愚昧仇外的「義和團」。

還有網友義憤填膺地說,挺新疆棉,就是在「雞蛋」與「高牆」之間,選擇了站在高牆那一邊──看了不禁啞然失笑,有這麼嚴重嗎?

每一次,在西方和港台對中國發起的宣傳戰中,我們看到的幾乎都是以隱喻和情緒的論述為主導,其目的是把「中國政府」、「中共」形塑為「不可理解」的「惡」的本身。既然中國和中共本身即是邪惡,論理也就顯得多餘,大加撻伐即可。

但是我們仍不免要問:所謂新疆存在「強迫勞動」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找了一下相關報導,發現這個論述的立基點,基本上來自於「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ASPI)和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共產主義受害者紀念基金會」研究員鄭國恩的說法。BBC對他們的研究都做了報導。

新疆「再教育營」:智庫指維族人遭強制勞動 涉83家國際公司

新疆採棉工:新證據揭露時尚產業背後的強迫勞動

這些西方學者和媒體認為,新疆的「強迫勞動」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把新疆維吾爾族勞動者轉移到內地企業工作,一個是要新疆維吾爾族人在當地棉田從事採收棉花工作。而這樣的勞動之所以是「強迫」,是因為這是「強制性的勞動力轉移」,有一些新疆民眾並不願意從事這類工作,且勞動過程涉及政府監控以及思想教育等等。

乍聽之下十分聳人聽聞,是這樣嗎?

對於前者,中國的暨南大學傳播與邊疆治理研究院發布了名為《「強迫勞動」還是「追求美好生活」——新疆籍工人內地務工情況調查報告》,駁斥了ASPI的報告,兩位來自新疆的研究員訪談了廣東省5家企業、70個新疆少數民族的勞工(不只是維吾爾族還有哈薩克族等),指出這些新疆少數民族工人全都是「出於個人自由選擇」到廣東省務工,主要原因是「收入較高,環境更宜居」,也沒有受到監控或任何不自由的問題。聽起來似乎跟中國內地鄉村的農民工到城市打工,或者台灣中南部的年輕人北漂到台北工作生活,是差不多的意思?

【深度】出疆務工是「強迫勞動」?這份報告戳破西方謊言

暨南大學傳播與邊疆治理研究院發佈《「強迫勞動」還是「追求美好生活」——新疆籍工人內地務工情況調查報告》

而針對後者,也就是新疆工人採收棉花是「強迫勞動」的指控,中國官方和媒體則反駁稱,新疆棉花生產已經高度機械化,2020年新疆棉花機械採摘率已達69.83%,其中北疆95%的棉花是通過機械採摘的,不需要大量「採棉工」,且新疆並不存在強制性動員採棉;採棉工在將近50天的採棉季中,平均每人都能掙到上萬元,「人們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這些年漢族採棉工數量下降,主要是隨著內地農村勞動力收入不斷提高,前往新疆採棉人數不斷減少,與「政府強迫本地勞動力」毫無關係。

H&M、耐克們,對新疆棉花一無所知!

這樣的說法,儼然跟牆外一片控訴新疆「血棉花」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宛如平行時空。但究竟是牆外的時空比較可信,還是新疆或中國的時空比較可信呢?

即使我們對中國學術機構的研究、官方和媒體的說法採取全面存疑的態度,也暫時將「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ASPI)和「共產主義受害者紀念基金會」研究員鄭國恩鮮明的「反共」和「右翼」色彩忽略不計,只看他們的論述,也會發現非常有趣的地方。

ASPI和鄭國恩都表明,不論是中國政府轉移新疆勞動力到內地工作,還是大規模動員組織新疆工人在當地採棉花,都和國家的「扶貧計劃」有關。可是他們似乎自始至終都搞不清楚或刻意不想搞懂「扶貧」是怎麼一回事,而是直接將「扶貧」描述為中共迫害維吾爾族人的惡政。

事實是如此嗎?

為了更了解「扶貧」,我查了一下中共2016年發布的做為扶貧政策綱領的《「十三五」脫貧攻堅規劃》,其中開宗明義寫到:「消除貧困、改善民生、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我們黨的重要使命。」脫貧的目標是:「到2020年,穩定實現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不愁吃、不愁穿,義務教育、基本醫療和住房安全有保障(以下稱「兩不愁、三保障」)。貧困地區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以上,增長幅度高於全國平均水平,基本公共服務主要領域指標接近全國平均水平。」

就在去年底,中共宣布達成了這個目標,9,899萬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中國全境基本上消除絕對貧困。

真是不可思議的目標和成就!我想只要不戴有色眼鏡,從任何一個立場和角度來看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之前很零碎地看過一些對岸拍的扶貧紀錄片和新聞影片(這類報導在網上很容易找到),描述中國地方政府如何在極端貧困偏遠地區建起大規模基礎設施(包含學校、道路、醫院、水電工程等),鄉村幹部如何上山反覆勸說當地人異地搬遷到政府在山下建好的新房子,如何安排貧困居民學習技能找到工作,如何發展帶動地方特色產業…等等。

ASPI和鄭國恩指控的新疆維吾爾人遭受「強迫勞動」──即到外地打工或被組織動員起來採收棉花,其實就屬於扶貧手段中的「轉移就業」和「產業發展」,在中國官方看來,這兩者是提升新疆等貧困縣人民的生活水平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即使我們認為新疆民眾在勞動過程中可能存在工作繁重或是被當成廉價勞動力「剝削」等問題,恐怕也難以否認扶貧政策為新疆人民帶來更顯著的生活改善。然而,西方學者和媒體卻刻意迴避了這個重要事實,轉而放大扶貧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

ASPI和鄭國恩還認為,「強迫勞動」除了指經濟上的剝削,還包括維族人在工作過程中可能失去他們的語言文化和宗教信仰的問題。關於這一點,前述的中國方面的文章已有所駁斥,強調維族工人的語言文化和信仰都受到尊重和保護云云。不過這些文章也指出,新疆少數民族在離開新疆務工的過程中,的確會產生價值觀的轉變,並對此抱持肯定的態度。

例如暨南大學的調查報告就說:新疆少數民族通過出疆務工,有機會接觸到內地發達省份的社會經濟生活,在親身體驗先進的科學技術及現代文明的生活方式後,不僅開闊了眼界,轉變了過去落後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摒棄了過去諸如「不重視教育」、「重男輕女」、「靠天吃飯」等落後的觀念,開始逐漸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並重視子女教育,女性在家庭和社會的地位得到提升,勤勞致富的美德深入人心。

西方學者和媒體對此質疑,中共想通過就業扶貧,將維族人「重塑為現代、世俗並有工資收入的中國公民」,似乎這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但是資本主義國家的原始積累,難道不是用殘酷百倍有餘的「圈地」方式,把農民強制變成現代雇傭工人嗎?有什麼理由,中共/國家不能透過社會主義的政策,對維族人在內的少數民族灌輸現代知識,使他們揚棄傳統的價值觀,變成靠自己的勞動致富的工人?

特別是,如果新疆維族等少數民族也願意脫離貧窮的處境,在與外地人交往過程中改變原有的傳統信仰和價值觀,追求更平等進步的生活環境,我們究竟有什麼理由反對這樣的變遷?如果我們自己每天都不斷更新適應現代世界的發展,卻對少數民族存有一種「博物館化的」、「應該停滯在前現代階段」的想像,這不是一種奇怪的雙重標準嗎?

說到底,在我們承認現代化有其必要的前提下,就算新疆維族人真的因為扶貧政策下的勞動就業,使得他們遭受某種經濟剝削和文化變遷,那麼這個問題最嚴重的程度,恐怕也和資本主義國家的企業日常剝削勞工的血汗勞動有一段差距,畢竟維族人確實因為國家扶貧的政策,總體的生活水平較以往改善很多。

既然這樣,為什麼新疆的就業扶貧或「強迫勞動」問題,會上升成一個西方密切關注甚至用來「制裁」中國的問題呢?已有一些文章指出,ASPI等智庫長期受到美英澳政府的資助,炮製大量不實的研究報告,目的是升級美國對中國發動的新冷戰,顛覆中國政權。這也暴露這些西方勢力真正關切的恐怕不是新疆維族人的勞動處境,而是維族人能不能「為他們所用」,以此圍堵和遏制中國。

俠客島:「抵制新疆棉花」 一場設計了一年多的陰謀

這也是為什麼,當歐盟和英美等西方國家藉由新疆問題「制裁」中國後,不僅引發中國政府的大力反擊,感受到國家主權利益受威脅的大陸網民也自發地對於禁止新疆棉花的H&M等企業進行抵制。

對於反中並和西方國家站在一起的香港及台灣人來說,這些網民似乎是仇外愚昧的「義和團」,但是我認為大陸網民的行動也是全然「可理解的」,他們的抵制行動正如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所說,是出於一種「樸素的愛國主義」,面對西方國家聯合制裁中國,宛如重演過去歷史上「八國聯軍」壓境的態勢,這的確召喚出了大陸網民的使命感,使他們認為有責任團結起來抵抗,而我認為這種「歷史感」和「愛國情感」,也是中共革命乃至建政後最大的成就之一,亦即一種「反帝反霸」的民族主義形式,而這恰恰是港台人缺少的一種情感和思想意識。

至於響應大陸網民抵制的港台藝人們,是不是如港台人所認為的,他們是無奈地基於個人利益,想要賺人民幣而不得不低頭呢?或許有一部分是的。但是港台人最不願接受和面對的,恐怕是那些真的被「中國崛起」及其宣揚的社會主義價值觀所說服,乃至可以跨越橫亙在兩岸三地之間的「反共」意識形態高牆,進而衍生出一種愛國情感的港台藝人吧。在這次事件過後,這種人會不會越來越多呢?

發佈回覆給「匿名訪客」的留言 取消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