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跨時》

與地理男暢談空間轉向【Part7-9】

Part 7- 超越政治綱領,在地社區的共同主義(Communism)

註:此段中,quasi編輯們內部分裂,展開了對共同主義(Communism)一語在香港使用的意義。故把quasi分為quasi-A、quasi-B、quasi-C。下一段他們會重新合體變回Quasi。

quasi-A:究竟我們進行抗 爭的時候有沒有一個政治圖譜或綱領存在?例如傳統馬克思主義或反資本主義的分析在某些運動中有核心的地位,強調階級。又如香港主流的泛民政黨則相信自由民 主體制(liberal democracy),所以努力爭取普選議會或行政首長。那麼你們民間組織,在地的團體,有沒有些不同的政治想像呢?

劍:現在也是一個轉捩點,因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空間運動,而運動的內容也有很大的轉變。由一個點去到面,現在不再只是談保育與空間。例如自駕遊強調「融合」空間。整個運動一直在進步,牽涉的群眾和議題也愈來愈多。到了這一個地步,本土運動能如何走下去呢?
我不是想逃避這問題,而是到了這個地步應該要所有人一同思考,下一步是不是要轉向政黨化呢?還是要持續累積反抗的力量去追求一些更進步的社會制度改革呢?還是跌入反資本主義呢?這是一個未知之數。

quasi-A:就好像Negri的那種模型,即是在資本主義入面也可有共產的想像。當然這共產不是我們平常想像那種,而是在於空間的共同想像。就如你剛所說,在不同的空間底下,人和人的相處關係可以是communist的實踐。

quasi-B:或者說非資本主義交易關係的相處。

quasi-A:我覺得不需要逃避communism這個字眼,因為那不再是從前的意思。這種communism是對於commune的想像,一種指向共同的想像。例如新馬克思主義入面就是如此。我們不可再用二十世紀社會主義去看共產主義這個字,也不需要害怕。

劍:但在香港提出來是沒有價值的。

quasi-B:因為香港人受夠了共產黨。

quasi-A:但不是要怕了,而是要解釋。

quasi-B:我想未到那個時候。

劍:但我覺得解釋有很多方法去解釋,不一定要用回那個字眼,所以現在所有人講社區。

quasi-A:但這個也很好笑。有些人在實際處境中,開始進行公社式的實踐。大家有很多事物共同產生,然後大家共同分享。例如菜園新村的規劃,又如種菜靠各人分工合作,產出的給阿公,不是自己收起。這些共同的實踐切實存在。

quasi-B:那些居民最怕共產,但其實他們已經在做。

quasi-A:但他們某程度上是也擁抱這種共同,體現在社群當中。這就是我所講在體制內也可以有這種實踐。在實踐中就有這種需要,而共產主義在這個實際情況下產生。

quasi-C:我不會說這是共產主義,因只是實踐。我會認為稱得上是主義就要有某種理想,要主動肯定,但現在還未看到。

quasi-B:村民只聽到左字也驚。

quasi-A:這也不是用某一種意識形態去理解自己的行為,反而純粹是一種實踐。為何要分擔工作?因為這樣才行得通。村民沒有在想共產還是不共產。那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個實踐問題。我覺得正正是這樣才可貴。

quasi-C:這個我明白,但很始終難免要將它理論化。

quasi-A: 但我會說在行動入面也不需要理論化。到什麼時候需要理論化呢?你需要的時候就去理論化,你覺得你要把這一種實踐用某一種方式傳達的時候,就要訴諸文字,理 論化。例如突然要說服一班知識份子,而竟然都是共產主義者,那就會用這種文字和理論。但當你在地 努力的時候,有什麼要拿出來分擔,有什麼要拿出來共享,根本沒有預設答案。他們也可以接受買賣和交易,他們全是摸著石頭過河。這就和傳統社會主義很不一 樣。好像要首先有了原則,而再根據那原則要這樣那樣。這不是說實踐中沒有原則,他們有很多考慮的條件,而很多時候不是有意識的。

quasi-C:你那一種是自主主義,自主式的一種communist practice。

劍:其實不單止是這樣。例如你講地產霸權,我們可以是越反越空虛的,因為我們不知道土地除了價錢外到底是什麼。這種反對沒有著力點。香港人可能從小到大在公屋長大,對土地已經沒有認識,現在去反對地產,只是憑空反對它,就沒法看清楚土地實質是些什麼。但在菜園村運動中,朱凱迪那種抗爭的方式就要是尋索一種價值觀,完整地經營土地的價值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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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8 多元共同經驗的再現,後馬克思主義的抗爭

quasi-: 我覺得很有趣,因為說到這裡已經和某種傳統馬克思主義分道揚鑣。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論到為何工人可以聯合起來。因為工人同質,而那同質不是因為他 們共享了某些事,而是他們共同地失去一切。他們沒有祖國,沒有歷史,沒有國家,沒有文化,所以可以共同。但是你們對於抗爭的想像就不同,而是為失去祖國歷 史國家文化的工人們找回文化和價值。

劍: 這就是差異政治。整個社會有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們應該承責這種差異。如果資本主義就是同質化的過程,我們要將它撕開。例如你真的去經營一條新村,不是 搞完問題就走,而是真的變成異質空間,裡面有完全不同於既有體系的生活方式。那個激進性是最強的!又例如市區中的空間如能完完整整的存在,土地價值就可以 一直廷續、經營,強化有異於資本主義交易邏緝的價值。這就是差異政治。傳統馬克思的政治認為要對抗資本主義,首先要尋找共同,同質去抗爭。例如工人同受壓 逼,他們就是我們連結的對象,這就是階級政治的力量。但我們現在要講城市的政治,不單要講這些。階級當然存在,但現在多了一個方向,就是差異的問題。

quasi-: 我們之前也講過,一些反對資本主義的人要想像不一樣的世界。他們想像的不一樣不在將來而在深耕,是在實踐中找不一樣的路。中國正正走了相反的路,文化大革 命正好體現了這危機。當時共和國革命完成了,要創造新的文化。哪新的文化從何而來的?當時沒有辦法找到新文化的基礎,於是變成純粹的破壞。因為他們不覺得 當時農村或任何東西可以留下,所以只能全盤否定,最後變成完全的破壞。這也令到有些革命走不下去。當然其中有很具體的問題。

劍:這在烏托邦文學中有討論。我們想像一個烏托邦好像是建立,但其實同時又帶來摧毀。菜園村則是要建立一種實際存在的社區。

quasi-:或是異質空間。

劍:我不知這是不是後現代,但它種通常會被標籤為後現代。例如你已經不願去想一個宏觀整體的未來。

quasi-: 後現代的確有這樣的討論,不去搬一套大敘事,而是用否定的方式去發現一些自己不能接受的處境  。就算是新左或後馬克思主義,也不會接受資本主義。他們就是用反對去講。當然你問他們反什麼時,他們未必能回答,其中有張力。這就連到另一個問題:所謂 意識覺醒如何可能?我們如何有信心說一個社群,當他們被組織起來去反對某些建制的剝削後,他們仍留在抗爭運動入面。如果成功,抗爭運動就有一種新的指向, 意味抗爭者不單反抗即時壓逼。或許說,如果他們認為需要持續抗爭的話,即是有一種壓逼,超越了一時一地的界限,也超越當下被壓迫者身份的界限。那種壓逼是 什麼呢?我相信無論是實踐者或理論的探究也要回答。若不然,有菜園新村就可以了,繼續耕田好了。那也不用再投入運動。就好像Simon Critchley所說的infinitely demanding那一種狀態。它是後現代思潮可以接受的一樣事情。我們不是要停留在一個位置。如果你接受這個異質空間,然後運動就停了,那就變成體制化 的policing,而不是開發生活可能的poli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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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9- Reference

quasi-:最後一部份是補充理論來源。

劍: 好明顯我是一個讀人文地理學科的人,本身讀很多有關規劃的理論和空間理論。有幾個空間理論的大師和我們現在所說的怪異空間相關。例如David Harvey給我們一個很大的圖像去理解:資本主義就是發生在城市,而城市空間的載體如何令資本主義可能。那些衝突也是發生在土地和空間入面,David Harvey這種將整套馬克思理論空間化,有助我們去思考異質空間的問題,可作為一個背境。如果配合點剛才的藝術討論,可推介一本,《後現代的狀況》”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就是講資本主義的文化轉向。

另 如我們說到一些女性主義地理學家 Doreen Massey,是一個人文地理學家,有一本書我也在序言介紹過,”For Space”,是討論空間的。但不只討論什麼是空間,也不是討論空間政治,她覺得空間政治不是發生在空間的政治,也不是有一些空間理論政治,而是我們要透 過空間的觀念去重新理解理論帶出新的政治,超級形而上(metaphysical)。例如結構主義的空間問題,後結構主義的空間問題,都有關空間的哲學 性。

還有我們提到過 Henri Lefebvre的《日常生活批判》”Critique of Everyday Life”,是一本經典著作。他對日常性的批判可以發掘整個資本主義一些很生活面貌的東西。如何重新啟動你對日常生活的敏感呢?

quasi-:記得有幾次去活化廳開會看到你拿著Henri Lefebvre的”Production of Space”,

劍: Andy Marrifield 也很厲害,從記憶經驗和故事來突出整個資本主義的問題,非常有力。他也講階級理論,但和傳統左翼講階級理論不同,一句工人團結起來也不會講。只是講一個破落了的工業城中一個鑵頭的故事,很使人感動。

quasi-: 他寫Debord的,也是情境主義者(Situationist),他最新的一本序言也有售,”Magical Marxism”。

劍:他有一本也寫得好,叫Metromarxism: A Marxist Tale of the City,將整個馬克思城市學十分生動地介紹出來,非常關鍵。

quasi-:好了!多謝劍青,終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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